1、我有全译本噢，是直接贴给你还是你给个邮箱呢? 算了我贴上来吧~ 挪威的森林 第一章 37岁的我端坐在波音747客机上。

2、庞大的机体穿过厚重的夹雨云层，俯身向汉堡机场降落。

(资料图片)

3、11月砭人肌肤的冷雨，将大地涂得一片阴沉。

4、使得身披雨衣的地勤工、呆然垂向地面的候机楼上的旗，以及BMW广告板等的一切的一切，看上去竟同佛兰德派抑郁画幅的背景一段。

5、罢了罢了，又是德国，我想。

6、 飞机刚一着陆，禁烟字样的显示牌倏然消失，天花板扩音器中低声传出背景音乐，那是一个管弦乐队自鸣得意演奏的甲壳虫乐队的《挪威的森林》。

7、那旋律一如往日地使我难以自已。

8、不，比往日还要强烈地摇撼着我的身心。

9、 为了不使头脑胀裂，我弯下腰，双手捂脸，一动不动。

10、很快，一位德国空中小姐走来，用英语问我是不是不大舒服。

11、我答说不要紧，只是有点晕。

12、 "真的不要紧?" "不要紧的，谢谢。

13、"我说。

14、她于是莞尔一笑，转身走开。

15、音乐变成彼利·乔的曲子。

16、我仰起脸，忘着北海上空阴沉沉的云层，浮想联翩。

17、我想起自己在过去人生旅途中失却的许多东西--蹉跎的岁月，死去或离去的人们，无可追回的懊悔。

18、 机身完全停稳后，旅客解开安全带，从行李架中取出皮包和上衣等物。

19、而我，仿佛依然置身于那片草地之中，呼吸着草的芬芳，感受着风的轻柔，谛听着鸟的鸣啭。

20、那是1969年的秋天，我快满20岁的时候。

21、 那位空姐又走了过来，在我身边坐下，问我是否需要帮助。

22、 "可以了，谢谢。

23、只是有点伤感。

24、"我微笑着说道。

25、 "这在我也是常有的，很能理解您。

26、"说罢，她低下头，欠身离座，转给我一张楚楚可人的笑脸。

27、"祝您旅行愉快，再会!" "再会!" 即使在经历过十八载沧桑的今天，我仍可真切地记起那片草地的风景。

28、连日温馨的霏霏轻雨，将夏日的尘埃冲洗无余。

29、片片山坡叠青泻翠，抽穗的芒草在10月金风的吹拂下蜿蜒起伏，逶迤的薄云仿佛冻僵似的紧贴着湛蓝的天壁。

30、凝眸远望，直觉双目隐隐作痛。

31、清风拂过草地，微微卷起她满头秀发，旋即向杂木林吹去。

32、树梢上的叶片簌簌低语，狗的吠声由远而近，若有若无，细微得如同从另一世界的入口处传来似的。

33、此外便万籁俱寂了。

34、耳畔不闻任何声响，身边没有任何人擦过。

35、只见两只火团样的小鸟，受惊似的从草木从中蓦然腾起，朝杂木林方向飞去。

36、直子一边移动步履，一边向我讲述水井的故事。

37、 记忆这东西真有些不可思议。

38、实际身临其境的时候，几乎未曾意识到那片风景，未曾觉得它有什么撩人情怀之处，更没想到十八年后仍历历在目。

39、那时心里想的，只是我自己，致使我身旁相伴而行的一个漂亮姑娘，只是我与她的关系，而后又转回我自己。

40、在那个年龄，无论目睹什么感受什么还是思考什么，终归像回飞棒一样转回到自己身上。

41、更何况我正怀着恋情，而那恋情又把我带到一处纷纭而微妙的境地，根本不容我有欣赏周围风景的闲情逸致。

42、 然而，此时此刻我脑海中首先浮现出来的，却仍是那片草地的风光:草的芬芳、风的清爽、山的曲线、犬的吠声……接踵闯入脑海，而且那般清晰，清晰的只消一伸手便可触及。

43、但那风景中却空无人影。

44、谁都没有。

45、直子没有。

46、我也没有。

47、我们到底消失在什么地方了呢?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?看上去那般可贵的东西，她和当时的我以及我的世界，都遁往何处去了呢?哦，对了，就连直子的脸，遽然间也无从想起。

48、我所把握的，不过是空不见人的背景而已。

49、 当然，只要有时间，我会忆起她的面容。

50、那冷冰冰的小手，那流线型泻下的手感爽适的秀发，那圆圆的软软的耳垂及其紧靠底端的小小黑痣，那冬日里时常穿的格调高雅的驼绒大衣，那总是定定注视对方眼睛发问的惯常动作，那不时奇妙发出的微微颤抖的语声(就像在强风中的山岗上说话一样)--随着这些印象的叠涌，她的面庞突然自然地浮现出来。

51、最先出现是她的侧脸。

52、大概因为我总是同她并肩走路的缘故，最先想起来的每每是她的侧影。

53、随之，她朝我转过脸，甜甜地一笑，微微地低头，轻轻地启齿，定定地看着我的双眼，仿佛在一泓清澈的泉水里寻觅稍纵即逝的小鱼的行踪。

54、 但是，为是直子的面影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，我总是需要一点时间。

55、而且，随着岁月的流逝，所需的时间愈来愈长。

56、这固然令人悲哀，但事实就是如此。

57、起初5秒即可想起，渐次变成10秒、30秒、1分钟。

58、它延长的那样迅速，竟同夕阳下的阴影一般，并将很快消融在冥冥夜色之中。

59、哦，原来我的记忆的确正在同直子站立的位置步步远离，正如我逐渐远离自己一度战国的位置一样。

60、而惟独风景，惟独那片10月草地的风景，宛如电影中的象征性镜头，在我的脑际反复推出。

61、并且那风景是那样执著地连连踢我的脑袋，仿佛在说:喂，起来，我可还在这里哟!起来，起来想想，思考一下我为什么还在这里!不过一点也不痛，一脚踢来，只是发出空洞的声响。

62、甚至这声响或迟或早也将杳然远逝，就像时间万物归根结底都将自消自灭一样。

63、但奇怪的是，在这汉堡机场的德意志航空公司的客机上，它们比往常更长久地、更有力地在我头部猛踢不已:起来，理解我!惟其如此，我才动笔写这篇文字。

64、我这人，无论对什么，都务必形诸文字，否则就无法弄得水落石出。

65、 她那时究竟说什么来着? 对了，她说的是荒郊野外的一口水井。

66、是否实有其井，我不得而知。

67、或许是只对她才存在的一个印象或一种符号也未可知--如同在那悒郁的日子里她头脑中编织的其他无数事物一样。

68、可是自从直子讲过那口井以后，每当我想起那片草地景致，那井便也同时呈现出来。

69、虽然未曾亲眼目睹，但井的模样却作为无法从头脑中分离的一部分，而同那风景混融一体了。

70、我甚至可以详尽地描述那口井--它正好位于草地与杂木林的交界处，地面上豁然闪出的直径约1米的黑洞洞的井口，给青草不动声色地遮掩住了。

71、四周既无栅栏，也不见略微高于井口的石愣，只有那井张着嘴。

72、石砌的井围，经过多年风吹雨淋，呈现出难以形容的混浊白色，而且裂缝纵横，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。

73、绿色小蜥蜴"吱溜溜"地钻进那石缝里。

74、弯腰朝井下望去，却是一无所见。

75、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井非常之深，深得不知道有多深;井筒非常之黑，黑得如同把世间所有种类的黑一古脑儿煮在里边。

76、 "那可确实--确确实实很深哟!"直子字斟句酌地说。

77、她说话往往这样，慢条斯理地物色恰当的字眼。

78、"确确实实很深，可就是没有一个人晓得它的位置--肯定在这一带无疑。

79、"她说着，双手插进粗花呢大衣袋里，觑了我一眼，妩媚地一笑，仿佛说自己并非说谎。

80、 "那很容易出危险吧，"我说，"某处有一口深井，却又无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，是吧?一旦有人掉入，岂不没得救了?" "恐怕是没救了。

81、飕--砰!一切都完了!" "这种事实际上不会有吧?" "还不止一次呢，每隔三年两载就发生一次。

82、人突然失踪，怎么也找不见。

83、于是这一带的人就说:保准掉进那荒草地的井里了。

84、" "这种死法怕有点不太好。

85、"我说。

86、 "当然算不得好死。

87、"她用手拂去外套上沾的草穗，"要是直接摔折脖颈，当即死了倒也罢。

88、可要是不巧只摔断腿脚没死成可怎么办呢?再大声呼喊也没人听见，更没人发现，周围触目皆是爬来爬去的蜥蜴蜘蛛什么的。

89、这么着，那里一堆一块地到处是死人的白骨，阴惨惨湿漉漉的。

90、上面还晃动着一个个小小的光环，好像冬天里的月亮。

91、就在那样的地方，一个人孤零零地一份一秒地挣扎着死去。

92、" "一想都叫人汗毛倒立，"我说，"总该找到围起来呀!" "问题是谁也找不到井在哪里。

93、所以，你千万可别偏离正道!" "不偏离的。

94、" 直子从衣袋里掏出左手握住我的手。

95、"不要紧的，你。

96、对你我十分放心。

97、即使黑天半夜你在这一带兜圈子转不出来，也绝不可能掉井里。

98、而且只要紧贴着你，我也不至于掉进去。

99、" "绝对?" "绝对!" "怎么知道?" "知道，我就是知道。

100、"直子仍然抓住我的手说。

101、如此默默地走了一会。

102、"这方面，我的感觉灵验得很。

103、也没什么道理，凭的全是感觉。

104、比如说，现在我这么紧靠着你，就一点儿都不害怕。

105、就是再黑心肠的，再讨人厌的东西也不会把我拉去。

106、" "这还不容易，永远这样不就行了!" "这话--可是心里的?" "当然是心里的。

107、" 直子停住脚，我也停住。

108、她双手搭在我的肩上，目不转睛地凝视我的眼睛。

109、那瞳仁的深处，黑漆漆、浓重重的液体旋转出不可思议的图形。

110、这对如此美丽动人的眸子久久地，定定地注视着我。

111、随后踮起脚尖，轻轻吻了一下我的脸颊。

112、一瞬间，我觉得一股暖流穿过全身，仿佛心脏都停止了跳动。

113、 "谢谢。

114、"直子道。

115、 "没什么。

116、"我说。

117、 "你这样说，太叫我高兴了，真的。

118、"她不无凄凉意味地微笑着说，"可是行不通啊!" "为什么?" "因为那是不可以的事，那太残酷了。

119、那是--"说到这里，直子蓦地合拢嘴唇，继续往前走着。

120、我知道她头脑中思绪纷乱，理不清头绪，便也缄口不语，在她身边悄然移动脚步。

121、 "那是--因为那是不对的，无论对你还是对我。

122、"少顷，她才接着说道。

123、 "怎么样的不对呢?"我轻声问。

124、 "因为，一个人永远守护另一个人，是不可能的呀?咦，假定、假定我们结了婚，你要去公司上班吧?那么在你上班的时间里，有谁能守护我呢?我到死都寸步不离你不成?那样岂不是不对等了，对不?那也称不上是人与人的关系吧?再说，你也早早晚晚要对我生厌的。

125、你会想:这辈子是怎么了，只落得给这女人当护身符不成?我可不希望这样。

126、而这一来，我面临的难题不还是等于没解决么!" "也不是一生一世都这样。

127、"我抚摸她的背。

128、说道，"总有一天要结束的。

129、结束的时候我们在另作商量也不迟，商量往下该怎么办。

130、到那时候，说不定你倒可能助我一臂之力。

131、我们总不能眼盯着收支账簿过日子。

132、如果你现在需要我，只管使用就是，是吧?何必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呢?好么，双肩放松一些!正因为你双肩绷得紧，才这样看待问题。

133、只要放松下来，身体就会变得更轻些。

134、" "你怎么好说这些?"直子用异常干涩的声音说。

135、 听她这么说，我察觉自己大概说了不该说的话。

136、 "为什么?"直子盯着脚前的地面说，"肩膀放松，身体变轻，这我也知道。

137、可是从你口里说出来，却半点用也没有哇!嗯，你说是不?要是我现在就把肩膀放松，就会一下子土崩瓦解的。

138、以前我是这样活过来的。

139、如今也只能这样活下去。

140、一旦放松，就无可挽回了。

141、我就会分离甭析--被一片片吹散到什么地方去。

142、这点你为什么就不明白?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说什么照顾我?" 我默然无语。

143、 "我心里要比你想的混乱得多。

144、黑乎乎、冷冰冰、乱糟糟……嗯，当时你为什么同我一起睡觉?为什么不撇下我离开?"我们在死一般寂静的松林中走着。

145、路面散落的夏末死去的知了外壳，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
146、我和直子犹如寻觅失物似的，眼看着地缓缓移步。

147、 "原谅我。

148、"直子温柔地抓住我的胳膊，摇了几下头说，"不是我存心难为你。

149、我说的，你别往心里去。

150、真的原谅我，我只是跟自己跟自己怄气。

151、" "或许我还没真正理解你。

152、"我说，"我不是个头脑灵敏的人，理解一件事需要有个过程。

153、但只要时间，总会完全理解你的，而且比世上任何人都理解得彻底。

154、" 我们止住步，在一片岑寂中侧耳倾听。

155、我时而用脚尖踢动知了残骸或松塔，时而抬头仰望松树间露出的一角天空。

156、直子两手插在外衣袋里，目光游移地沉思着什么。

157、 "嗳，渡边君，真喜欢我?" "那还用说?"我回答。

158、 "那么，可依得我两件事?" "三件也依得" 直子笑着摇摇头:"两件就可以，两件就足够了。

159、第一件，希望你能明白:对你这样来看我，我非常感激，非常高兴，真是--雪里送炭，可能表面上看不出。

160、" "还会来的。

161、"我说，"另一件呢?" "希望你能记住我。

162、记住我这样活过、这样在你身边呆过。

163、可能一直记住?" "永远。

164、"我答道。

165、 她便没再开口，开始在我前边走起来。

166、树梢间泻下的秋日阳光，在她肩部一闪一闪地跳跃着。

167、犬吠声再次传来，似乎比刚才离我们稍近了些。

168、直子爬上小土丘般的高冈，钻出松林，快步走下一道胁迫。

169、我拉开两三步距离跟在后面。

170、 "来看呐，这儿好像有井。

171、"我冲着她的后背招呼道。

172、 直子停下，动情地一笑，轻轻抓住我的胳膊，然后肩并肩地走那段剩下的路。

173、 "真的永远都不会把我忘掉?"她耳语似的低声询问。

174、 "是永远不会忘。

175、"我说，"对你我怎么能忘呢!" 尽管如此，记忆到底还是一天天模糊起来。

176、在如此追踪记忆的轨迹写这篇东西的时间里，我不时感到惴惴不安。

177、我忘却的东西委实太多了。

178、甚至不由怀疑自己:是不是连最关键的记忆都丧失了。

179、说不定我体内有个叫记忆堆那样的昏暗场所，所有的宝贵记忆统统堆在那里而化为一滩烂泥。

180、 但不管怎样，它毕竟是我现在所能掌握的全部。

181、于是我死命抓住这些已经模糊并且仍在时刻模糊下的记忆残片，敲骨吸髓地利用它来继续我这篇东西的创作。

182、为了信守我对直子做出的诺言，舍此别无他路。

183、 很久以前，当我还年轻、记忆还清晰的时候，我就几次有过写一下直子的念头，却连一行也未能写成。

184、虽然我明白只要写出第一行，往下就会文思泉涌。

185、但就是死活写不出那第一行。

186、一切都清晰得历历如昨的时候，反而不知从何处着手，就像一张详尽的地图，有时反倒因其过于详尽而不便于使用。

187、但我现在明白了:归根结底，我想，文章这种不完整容器所能容纳的，只能是不完整的记忆和不完整的意念。

188、并且发觉，关于直子的记忆愈是模糊，我才能更深入地理解她。

189、时至今日，我才恍然领悟到直子之所以求我别忘掉她的原因。

190、直子当然知道，知道她在我心目中的记忆迟早要被冲淡。

191、也惟其如此，她才强调说:希望你能记住我，记住我曾这样存在过。

192、 想到这里，我就悲哀得难以自禁。

193、因为，直子连爱都没爱过我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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